20世纪60年代美国经济学家波尔丁，受当时发射的宇宙飞船启发，他提出了“宇宙飞船理论”：飞船是一个孤立无援、与世隔绝的独立系统，靠不断消耗自身资源存在，最终它将因资源耗尽而毁灭。唯一使之延长寿命的方法就是要实现飞船内的资源循环，尽可能少地排出废物。同理，地球经济系统如同一艘宇宙飞船。尽管地球资源系统大得多，地球寿命也长得多，但是也只有实现对资源循环利用的循环经济，地球才能得以长存。岁月更迭。在狩猎采集时代，人们所用物品均可生物降解，并不存在今日所谓的废弃物。在小农经济时代，农民种植的食物可以自给自足，并以可持续的方式使用地球资源。进入高效机械化的工业革命时代，工厂大规模生产，企业家们努力寻找更为高效的生产方式，“获取—制造—废弃”的线性模式大行其道。自20世纪50年代的“塑料时代”的到来，人类对石油资源的依赖性逐渐上升，废弃物问题日益突出。摩根私人银行发布的报告称，如果这种线性模式继续发展，到2050年，全球的资源需求量将会增长两倍，达到每年1300亿吨，导致地球产能过度利用超过400%。如今，全球正面临的气候变化、人口增长以及资源有限等多重压力，让旨在转变我们的生活方式，减轻地球所承受负担的循环经济再次走进视野。循环经济的基本理念在于，通过创新商业模式使经济发展与资源消耗相分离。这可能是自工业革命以来最大规模的经济转型，从“获取—制造—废弃”的线性流程转变为更具循环性的生产与消费模式。
今非昔比，在互联网科技快速迭代、全球双碳目标的引领下，循环经济的内涵已发生了改变。新的循环经济概念下，全球经济转型正面临哪些新的挑战与机遇？中欧国际工商学院金融与会计学教授芮萌多年来持续关注全球双碳战略下的循环经济。他在接受《商业周刊/中文版》专访时表示，中国的可持续发展正在遭遇资源短缺的约束，要保证国家经济安全，就必须改变经济增长方式，以最小的资源代价发展经济，以最小的经济成本保护环境。发展循环经济成为舒缓资源，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在全球各国都提出了双碳时间表的背景下，今日的循环经济呈现出怎样的新内涵？在传统工业经济中，几乎行业均采取“获取—制造—废弃”的线性生产模式来面对日益增长的市场需求，这一模式确实有效提升了经济增长，但是它存在大量消耗资源，同时造成了环境污染，具有高消耗、高污染的特征。与目前全球提倡的可持续发展背道而驰。循环经济则是在一个完整的经济体系内，所利用的资源可以反复共享使用，维修翻新，利用再制造形成一个闭环，最大限度地减少资源消耗，减少废物污染和碳排放，地球环境从而保持洁净。具体而言，循环经济最早的内涵是三R原则——reduce，减少浪费和污染；reuse，再利用；recycle，再循环再生。随着科技的发展，循环经济又新增了replace，回收利用；regeneration，再生这两个内涵。内涵的变化是基于各个行业深度融合的成果，循环经济产业链打破了原有的工业模式，对产品的全生命周期和生产要求进行重新组合。因此，今天循环经济还有一个内涵，即product life cycle，也就是产品全生命周期，指一个新产品从研发、诞生、上市再到报废的整个过程。您认为，循环经济做得最好的国家是哪个？特色是什么？我认为是日本。日本国土面积小，资源有限。20世纪50年代开始，日本经济高速发展时期，他们也经历过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大量废弃的资源浪费型生产模式。这种模式发展到后期大大阻碍了经济的发展，并促使日本政府开始高度重视资源利用效率，并开始探索建立一套政府主导，市场运作的循环经济体系建设。到目前为止，日本既是循环经济立法最全面的国家，也是国际上最早建立循环经济法律体系的发达国家之一。它所有相关的法律基本的原则就是发动全社会力量，通过抑制自然资源的浪费来减少对环境的影响。日本的循环经济法律体系分为三个层次，基本层是一部循环型社会基本法。第二个层面是综合型两部法律——一部是《固体废弃物管理和公共清洁法》，第二部是《促进资源有效利用法》；第三个层面是通过产品性质制定的五部具体的法律法规，分别是《容器包装再生利用法》、《家用电器再利用法》、《建筑材料再生利用法》、《食品再生利用法》及《绿色采购法》五部专业性法规。在这些法律的约束下，日本才逐步实现了全社会低碳的生活习惯。比如在中国已经探明的45种主要矿产资源中，到了2010年可以满足需求的只有21种，到了2022年只剩下6种，所以要改变中国资源过分依赖国际市场的现状，保证国家经济安全，就必须改变经济增长的模式，以最小的资源代价发展经济，以最小的经济成本保护环境。发展循环经济成为舒缓资源，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中国的生态环境日趋恶化的局面还没有扭转，大力发展循环经济，推进清洁生产，可以将经济社会活动对自然资源的需求和生态环境的影响降到最低，从根本上解决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发展循环经济是应对新贸易保护主义的抓手。我们看到最近一些发达国家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在资源、环境等方面涉及了不少自己容易达到，但发展中国家很难达到的技术标准，不仅要求末端产品符合环保要求，且规定从产品研发、生产、包装、运输、使用、循环利用等各个环节均需符合环保的要求。所以大力发展循环经济可以使中国的产品国际标准。另外，发展循环经济是提高经济效益的重要措施。发展循环经济可以提高资源的利用的效率，增加国际竞争力。最后，发展循环经济是以人为本，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我国政府也在加强对循环经济的重视。2005年国务院颁布了关于加快发展循环经济的若干意见。2006年，十一五规划选择了钢铁、有色金属等11个行业作为循环经济发展的重要领域。2008年，国家通过了《循环经济促进法》，2011年国家的十二五规划，要求实施示范行动，2016年的十三五规划，要求要向全国推广一些循环经济典型经验和做法。2017年，发改委等14部委联合出台了循环发展引导行动，到了2018年的1月1号颁布了《水污染防治法》的修正，十月份也修正了《循环经济促进法》，2020年发改委和生态环境部发布了进一步加快加强塑料污染治理的意见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的城镇化水平逐步提升，目前我国的城镇化率达到了60%，经济学家预测到2030年将会接近70%，城市成为中国政府统筹协调经济发展和环境治理的重要舞台。与此同时，它们也面临着环境日益恶化、交通拥堵等城市病。循环经济模式有希望可以缓解城镇化的生活方式所带来的环境污染问题，比如说大气环境和水环境的质量的提升，交通拥挤的减缓，出行安全系数的提升，公共安全有保障等。有几点可以做的就是建造环境，未来建筑将采用更加耐用的模块化设计，使用后可以拆卸，大幅提升资源的利用率，住户的选择更加灵活，还能享受共享型的解决方案，未来居住和办公室的运营和使用成本也将大大的下降，那么这些空间不仅能够提高能效，而且可以远程控制，所以它在使用的寿命当中对环境的污染会降低，而且资产共享可以在数字技术的帮助下实现。另外一个就是移动交通，共享型的多元数字化集成系统将成为城市交通的核心，车辆将实现零排放，将由再生零部件和可回收的材料制成，居民出行也将更加便利，成本更低，也不需要像现在忍受交通的拥堵，空气的污染。共享出行的平台，在今天中国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成熟的商业模式，系统将利用数字化的解决方案，减少价值链各环节上的浪费和损失。在再生系统当中，住在城市里的人可以更加便捷地获得更多营养健康的无公害的食品。数字化的农业模式和在线平台也将更好地预测市场的需求，实现农作物的按需生产。发展城市的农业，让营养物质回归土地，这些都是可以跟循环城市联系起来的。总的来讲，循环经济包括企业和产品层面的循环，产业和产业之间的循环。其中，企业和产品层面就是微型的小循环，产业和产业之间的就是中循环，城市就是大循环。举个例子，如果是小循环，就可以通过设计来减少污染和废弃物，除了产品的构成、包装等，还有从制造、物流、使用等方面都可以通过设计来减少污染废气，提高资源循环的可能。第二个是通过商业模式来提高资源的循环。比如说可以建立新的商业模式，参与到产品零部件的使用和管理，让产品和资源的价值得到保留，实现物尽其用，那么资源不再是消耗品，而是投资，通过循环来提高资源的效能。第三，通过产业合作实现系统化的转变。无论是产业链、跨产业合作还是跨领域合作，我们需要达成共识，共同推动循环经济的转型。在资源紧缺、不断变暖的地球上，没有人是可以独善其身的，所以我们要产业共生，跨越领域合作。
来源 | 商业周刊中文版
